第3章 諸葛胤勸父
諸葛胤疑心得不錯,少年郎正是曹髦,文帝曹丕之孫,東海王曹霖之子。
曹髦正值活潑好動的年紀,成天在外面瘋跑,曹霖根本管不了他,只要曹髦不給家裡惹事,一切都由着他去,這下更放羊了。
二人年紀相若,甚是投緣,說走就走。
一路上,曹髦發現諸葛胤雖說身體殘弱,卻學識淵博,聰敏過人,大起結交之意。
私心裏還有點小得意,父王常說他的朋友都是些走雞斗狗之輩,要是回家告知父親他結交了諸葛胤這般人物,還不得讓父王對他刮目相看?
到了沿海,幾經周折,還真讓他們找到那種凝膠,又請老中醫用凝膠調製了膏藥,雖說不能根治,卻也讓諸葛胤的腿大為好轉。
正當曹髦琢磨着邀請諸葛胤回府做客的時候,諸葛胤感念曹髦的熱心腸,告知曹髦他的真實姓名,曹髦這才知道他是諸葛誕的兒子。
「賢弟,非是為兄故意欺瞞,實是為兄身體殘疾,不願給家族抹黑,這才託了假名,還請賢弟萬勿計較。」
諸葛家族在這片土地很有名望,諸葛誕又是魏國重臣,生在皇家,曹髦怎會不知諸葛誕。
魏國大權被司馬家族把持,他曾聽父親的幕僚們議論過,他們說如果當時手握重兵的諸葛誕在司馬懿發動政變的時候支持曹家,沒準如今的朝局會是另一番光景。
為此父王在府里大罵諸葛誕是養不熟的白眼狼,手握重兵卻任由司馬懿欺負曹家孤兒寡婦,以致曹家大權旁落。
邀請諸葛胤去府里做客的話說不出口了,要不是一路上跟諸葛胤頗為投契,他都想扭頭就走。他是曹氏子孫,不願與背主賣國之人的子孫相交。
這麼想着,曹髦神情變幻不定。
諸葛胤以為他恨自己說了假話,心想,你不也報了假名嘛,要說有錯,咱哥倆彼此彼此,誰也別說誰。
見曹髦不像是要原諒他的意思,又想,難道我猜錯了?毛賢弟說的不是假名?他的玉帶扣是他自己的?可他來自哪個毛家?
諸葛胤猛然記起,明帝的第一任皇后似乎就出自毛家,毛皇后死後,毛家已經敗落了。
毛朗身上的玉帶扣是近兩年的樣式,不可能是以前得到的,正在心裏盤算的時候,曹髦開口了:
「諸葛兄不必心懷愧疚,兄弟也託了假名,我叫曹髦,我父是東海王。」
諸葛胤本就猜測他是宗室之人,聽他如此說並不意外,略一沉吟,起身朝曹髦長長一揖,然後一言不發。
諸葛胤從家裡出來,一是為了尋醫問葯,二是不願在家待着。
司馬懿發動政變,諸葛胤雖說不滿,卻也沒有任何動作。
如果這還可以說是懼怕司馬氏勢大,曹氏宗親勢微,無人舉起反抗司馬氏大旗的話,還可以體諒。
可等毋丘儉、文欽舉起反司馬氏大旗時,諸葛誕完全倒向了司馬氏陣營,成了司馬氏打擊毋丘儉、文欽的尖刀,其原因竟然是和文欽不合!!
等到後來,見好友鄧颺、夏侯玄先後被殺,王凌、毋丘儉被夷滅三族……
諸葛誕坐立不安,生怕被司馬家清算,步了鄧颺、夏侯玄後塵,這才扛起拱衛曹魏正朔的大旗反了司馬氏。
為此,諸葛誕找到父親,跟他曉明道理:
「父親,司馬氏執掌朝政好幾年了,不是剛發動政變政局不穩的時候了。現在起兵,無異於雞蛋碰石頭,還請父親三思。」
諸葛誕心浮氣躁,不耐道:
「你懂什麼,去,去,去,該治病治病,該讀書習字就去讀書習字,朝政的事你哪裡分辨得清楚。」
諸葛胤急道:
「父親,現在已過了反司馬氏的最好時機,如若政變剛發生時,父親高舉反司馬氏大旗,或許還能成功。可惜,父親投了司馬氏,還為司馬氏剪除了毋丘儉、文欽的反叛。現在怕遭司馬氏清算,才扛起保曹魏正朔的大旗,誰人能信?又有誰會響應?這會致我諸葛家萬劫不復啊!」
諸葛胤一句話戳中諸葛誕的逆鱗,也是他不願被提及的污點,諸葛誕大怒:
「豎子,你懂什麼,司馬昭的刀都要架到我諸葛家脖子上了,難道老子要引頸就戳嗎?!滾,滾,滾,老子的事用不着你來指手劃腳。」
諸葛胤撲通一聲跪在父親身前,哭得涕淚橫流:
「父親,兒子求父親再想想,父親已經走錯一步了,不能再錯了,否則真會遭滅頂之災啊。」
諸葛誕哪裡聽得進去,又被兒子說得惱羞成怒,拿起桌上的硯台砸了過去。
諸葛胤不閃不避正中額角,當時血就下來了,他也不擦拭,哭道:
「父親,若能勸得父親改變心意,就算打死兒子又如何,兒子請父親三思,興亡就在父親一念之間了。」
諸葛誕被兒子哭得更加心煩,他為反司馬氏做了很多準備,想必司馬氏已得到風聲了,如何還能後退!他是進未必勝,退肯定死。
「來人,把少爺帶下去,以後不許他再踏進我這書房半步。」諸葛誕讓人把諸葛胤架下去。
諸葛胤不走,跪在院子外面,苦求父親改變心意。
諸葛誕沒了法子,讓人強行把諸葛胤送走。
從家出來後,諸葛胤心灰意冷,索性過起了遊山玩水順便求醫問葯的日子,行至東海王轄地,巧遇少年郎曹髦。
他剛剛給曹髦行了大禮卻一言不發,是父親的確對不住曹家,而他身為人子,不言父之過錯的意思。
曹髦性情洒脫,他生在宗室,宗室子弟通常會有專人教習讀書習字,品評史實。
他明白諸葛胤的意思,不再多說。
自此,二人都覺生分了不少,各自找了理由分開了。
再後來,諸葛誕兵敗被夷三族,諸葛胤在外遊歷,逃過一劫。
待曹髦登上大位後,輾轉打聽到諸葛胤的消息,當年他深為諸葛胤的才學所傾倒,沒能繼續和諸葛胤深交引以為憾。
等兒子曹復出生,他又想起諸葛胤,託人把他請進宮來,專門教授曹復,為避人耳目,仍用朱胤的名字。
到現在,司馬氏都不知道諸葛誕還有一子活在世間。
諸葛胤本不想來,全族被滅的慘痛讓他不願再卷進政治漩渦,他只想閑雲野鶴的過日子。
奈何,曹髦一封信接着一封信,封封在說司馬氏專權,他無人相助的凄慘,望他念在當初之誼能伸以援手。即便不能,也請他代為教授兒子曹復。
諸葛胤思慮良久,當年諸葛家虧欠了曹家,他如今孑然一身也無處可去,就當替父還債吧。
這才來到魏宮給曹復當了啟蒙老師,算下來已有兩年了。